【路傅】《春风十里不如你》甜
月夜，华灯初上。
江南的护城河绕着整个城镇，在灯烛下，如一条上好的光滑绸缎缓缓流动。
落花染了河水的清波，给绸缎添上桃色。沿河栽种着的树木落红如雨。
芳华馥郁遍洒入水，醉了青石路旁的赏花之人。
又有几瓣花落。一个华服女子侧身而过，忽而看到熟识之人，朝眼前人投出自己的披帛。
侧过头，是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是笑意粲然的一个眼神，是含羞带怯的一个眼神，那一个眼神，将女子的柔美都尽含其中。
只不过对面的那个男子似乎看不到也不为所动。
“路小佳。”女子朱唇轻启，叫出这个名字。她将满目柔情投向了路小佳，眼中对路小佳的好感再明显不过。
路小佳轻起嘴角应她一个无声的招呼，容颜一如往昔俊美。
苏茱嫣然笑道：“路小佳！你又到这个地方来了，很久不见，十分想念。”
路小佳闻言，也笑了笑：“谢姑娘惦念。”
路小佳这样的男人，她以前从没有见过。他是一个恣意江湖的剑客，一个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他一身白衣，似纯然无垢，但持着最锋利的剑。他手持鲜有对手的利刃，决断生死不过在一念间。
“这世上很少有什么好东西能入得了路小佳的眼，如果非要说，就是钱。”
随即她话锋一转：“可今天的路小佳好像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路小佳笑道。
“你向来一个人独来独往，今天怎么有另一个人？”
路小佳笑了，却没答话。
“是你要杀的人吗？”苏茱试探，暗忖自己对路小佳的几分了解，嘴角轻起笑道。
路小佳杀人从来不用什么欲擒故纵的麻烦法子，快剑断喉不过一瞬。
路小佳也笑了，突然对这样的话题感了兴趣：“你觉得像吗？”
苏茱顿了顿，道：“这我不知道。”苏茱生怕看漏了一眼似的看着路小佳。他的身姿总是如他手中的剑一般傲然直立，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子潇洒不羁的傲气。自遇见路小佳的第一日起她就止不住去思畴：孑然之人不知会为谁言归。
“我只是很奇怪，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带一个这样的瘸子呢？你白衣潇洒，他……”
“他怎么了？”路小佳十分好奇。
“我觉得他像一块乌云，全无半点洒脱，那衣服也旧得该换了。那人若是埋没在人群之中，如此平庸不起眼，谁也找不到吧。”苏茱说是平庸，在心里想的是“低贱”，她虽未看清那人的相貌，可从那人的衣着上估摸着那人应该是个生活窘迫的穷人，且身份低微。
“真是这样就好。”路小佳闻言不但不恼，反而笑了。看来需对傅红雪放心一点了。这么不起眼的傅红雪，该是少有人跟他去抢。
不过也许他真的应该给傅红雪换套新衣服了。
路小佳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浓。
“是不是那人看你富贵，非要跟着你？”苏茱担忧地问道。路小佳在她的眼里是耀眼的星辰。现今世道，身残之人向来为常人所歧视。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得上与风姿卓绝的路小佳同行。
听着苏茱这样说，路小佳想，要是傅红雪要是真的非要跟着他，那可就真让他满心欢喜。今天路小佳拉傅红雪出来，他就不情不愿的，落在了后头也不知道跟上来，似乎是不想与苏茱接近。
如果怂恿苏茱去调戏傅红雪，那一定又是一番有趣的景象了吧？
“确实。苏姑娘可替我去将人带开？”
苏茱点了点头，朝那头走过去。
路小佳的这句话正是苏茱所想。苏茱心里暗暗想着，果然如此，他路小佳是怎样的人，寻常东西他都不放在心上，寻常的人，自然也是不放在眼里。若是真要与人同行，就算不是和她，也该是与像她这样令全城公子朝思暮想的美貌女子。
路小佳饶有趣味地看着苏茱的行动，这个女人虽然看不起人，却依旧保持着优雅的身段去“请”傅红雪，一个希望全城男人倾慕于她的女子总是不自觉在所有男人面前刻意表现自己，苏茱说话间眼神闪烁，表情却是害羞带笑的等着对方去欣赏，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话，看样子，似乎并不是什么狠话。
傅红雪听了苏茱的话，神情淡淡地看了远处的路小佳一眼。之后傅红雪的表情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回过身就走。
路小佳心想，这傅红雪果然不好玩。立刻追了上去，起身一掠抢先到了傅红雪跟前。
苏茱看着路小佳一袭白衣的身姿翩然而至，心中又生出一阵倾慕之情，一下看得痴了。
“苏姑娘，你可以回去了。”路小佳说道。
苏茱有些不解地缓过神来。刚才她走近后才看清楚了傅红雪的容貌。其实这黑衣之人并不如远观那般不堪，近看皮肤白皙，眉目如画，这俊雅非凡的相貌是她不曾料到的。看着他久了，竟看出一股超然脱俗之气来。
只可惜容貌虽美，却只是个不成器的瘸子，白白浪费了他这十分姣好的皮囊。
苏茱还在反复琢磨刚才路小佳的话，她以为路小佳是说错了人名。
她刚想问，听路小佳开口了。
“我说过带你去看灯火，我们现在就走。”
路小佳这话，却是对着傅红雪说的。路小佳的唇上一直漾着笑意，暗处已将手扣上了傅红雪的五指。
傅红雪神色温和，但没有应他。
“‘后羿射日’要开始了。”身旁一个年轻人喊道，将人们的注意力揽了去。
不远处，高塔的屋檐上挂着好几个华美的灯笼，在夜幕中如升起的旭日。
“这是今日元宵灯会射箭大赛。”身前，一位中气十足的壮汉喊道：“谁能在百步之外射中灯下流苏上的坠子，便可将这几盏城里最亮的灯笼取走。”
这一条解说词他今晚已经说了数次。
这一次，该是最后一次了。
苏茱看到高塔下许多青年才俊正聚集着等待，其中有许多频频以眼神向她示好。一估摸时间，灯会盛典大概要开始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路小佳，他果然也在盯着那些明亮漂亮的灯笼。
“若是我亲自去取，可否同样能得灯笼？”
路小佳突然问那位壮汉。
壮汉闻言有些诧异：“这意思，是要同箭比快吗？”
“正是。”路小佳笑了笑，道。
射箭比赛开始了，众人纷纷瞄准。而路小佳在起始哨令刚吹响时已飞身向塔顶而去。
夜的颜色本是深沉的，却因为有了华灯而熠熠发光。人群攒动，人们纷纷抬头，聚精会神地望着空中那些箭矢以及路小佳那一抹出乎人们意料的白色的身影。
他笑着挥剑，打落了身旁的想和他抢同一灯笼的好几支箭，之后悠然运气，提着那个他中意的兔子灯笼回来。
路小佳足尖一落地，就将灯笼递给了傅红雪。
路小佳提着灯笼，眼中映着一片灯火艳红的光辉：“你喜欢的就是这个吧？”
路小佳本无意参赛，只不是方才他看傅红雪久久凝望那几个灯笼。
深居珈蓝山的傅红雪应该从来没过过什么元宵节吧，路小佳觉得他那凝望的样子竟有点可爱，情到深处，额头发丝、唇角眉梢，傅红雪的任何东西在他眼里都是可爱的，就是不爱笑。
路小佳看得很清楚，傅红雪望着空中看了很久，视线尤其在那个玉兔灯笼上停留得最久。
路小佳将灯笼的柄放在傅红雪手里：“只要是你想要的，不论什么我路小佳都给你取来。”
今天不过是简单地取个灯笼，对路小佳来说实在轻松。
苏茱没料到，有些莫名地看着路小佳。
今日的“后羿射日”是镇子上一年一度的大活动。有好几人是为了夺魁练了小半年的，这一年一度的盛典赏金丰厚，能让所有获胜者名利双收。
结果，他们的箭还没碰到灯笼，就被路小佳打落下来，自然是有人不服气。众人议论纷纷，有几个不服气的出来嚷嚷道：“明明是射箭比试，你有什么资格这样拿走灯笼！”
路小佳好像一点都不想理会他们。真是奇怪，这些人们的箭比我的人还慢，还能说是他占了便宜？
不仅坏了规矩，还打落了十几支箭，他们半年的辛苦付诸东流，而且脸面上也过不去，路小佳这样的行动使他们当众难堪。
路小佳看着他们一笑：“对了，赏金我也要。”
路小佳爱财人尽皆知，他怎么会将金子拱手送出，只不过此地无人知晓他身份。路小佳的这句话听在众人眼里挑衅的意味更大。
本就是用箭射灯笼的比试，路小佳坏了规矩。几个人纨绔公子加少年意气，有些武学造诣的，打算起剑来跟路小佳拼个胜负。这情况让一心向着路小佳的苏茱都有些无措。路小佳武功似乎很高，但苏茱对路小佳的武功也只是略知一二，并不知道他是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一个身影腾掠而起，翩若惊鸿……
在众人还未看清他的动作之前，傅红雪就已经点落了人群手中的各式武器，而他的武器仅仅是一根小棍。
棍子短而小，十分不起眼。
正是他用来提兔子灯笼的那一根。
傅红雪的刀还是在他的手上，从来没有松过手，只不过，和这些人对抗，他便是连刀鞘都不屑用的。只不过手上正好有个兔子灯笼可以用。
用灯笼打落了众人的武器，而他手中灯笼里的烛火仍然稳稳地燃着，火红的小火苗盎然跳跃。
傅红雪在灯火下伫立，凝霜一般的白皙皮肤也映上烛光。
一身黑衣在灯火辉煌的河畔，四周都是鲜亮的色彩，唯独他的黑色孑然而立，本隐没在河畔，此刻却是令人注目甚而屏息凝神的存在。而傅红雪的神色淡淡的，只是轻扫了众人一眼已回身。
面无表情依旧俊美如神祗，人群的暗处有几位女子已许了芳心。
人群中议论不止，观点不一。
一个毫不起眼的瘸子，竟然深藏不露！黑衣男人的武功之高令人咋舌。还有讨论路小佳的：有人认为路小佳是为了博人眼球，哗众取宠；有人说路小佳正是挑衅生事，唯恐天下不乱；有人说路小佳功夫了得，理应拿到头筹。
也许路小佳并不觉得这是惹事，他向来随心所欲，又有几个人能被他路小佳放在眼里。
当然，除了这一个人。这个叫傅红雪的人。
路小佳看着傅红雪笑着。傅红雪方才竟然还已经从举办者那儿拿来了金子放到他手中。这是对他路小佳的行动看得厌烦了，希望他赶紧走的意思吗？
苏茱也看着这两个人。不巧被旁人一分神，再望去，两人已消失在视线之中。
河岸的树木落花如雨。
路小佳牵着傅红雪踏在柔软层叠的落花上。
落花滑过水面，将旁侧的落英再漾开一寸，波浪就似花瓣精细织起的。
傅红雪一直看着景色，神色不再冷若未化积雪。
那积雪已然消融，遍染春意。
绯色落英撒了他们一身，傅红雪伸手拿起身上的一瓣花瓣：“确实很美。”
“我说过要带你赏遍天下美景。”
路小佳再一次对傅红雪道。一簇簇花枝拥着他们的身影，乖巧的玉兔灯笼摆在两人的身旁，金色的灯火给落花和两人的衣衫铺满暖意。
傅红雪对他笑了。世上的美景很多，却远不如傅红雪的笑美。在路小佳眼里，傅红雪眼角的笑意远比这美景更美。
这也许便是为什么路小佳要带傅红雪赏遍天下美景的缘由。雪覆梅枝倾落花，花绽恣意待春风。
春风十里，从来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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